
作者/Eason、竹心
校对/雷晶
这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技术长跑。
从初出茅庐的工程师到如今汇聚成一支攻坚国产数据库的强队,作为深圳计算科学研究院孵化的核心项目,崖山团队见证了中国基础软件从无人问津到勇闯“深水区”的全过程。
在崖山成立的第六年,崖山科技CEO陈志标和他身后的团队,终于走到了聚光灯下——他们要做成的,是一个既能顶天(理论突破)又能立地(工程落地)的中国数据库。
六年里,崖山团队极少发声,不求速成,他们把时间耗在实验室、耗在代码递归里、耗在金融客户的核心系统联调测试中。六年潜心钻研、申请知识产权超百项、从零构建起数百万行自研代码、每年近两亿的研发投入……直到共享集群等融合架构被攻克、多个等级认证通过、首批核心系统成功上线——成绩单,终于摞成了台阶。
“我们不是在替代谁,而是在证明中国数据库也能在国际上同台竞争。”对于崖山而言,这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巨头垄断、性能质疑、成本困境、迁移风险等等因素交织在一起……
市场很好奇,崖山在短短几年内是如何突破重围,在数据库“深水区”闯出一条中国道路?未来,崖山又将走向何方。
近期,深圳计算科学研究院首席技术官&崖山科技CEO陈志标与第一新声进行了一次深入交流,聊了聊崖山团队对中国数据库的思考与实践。
第一新声CEO姚毅:您曾经在一个世界500强企业任职,也主导过一些世界级领先的国产数据库的设计研发的工作。能简单跟我们介绍下之前工作经历对后来成立崖山有带来什么影响吗?
崖山CEO陈志标:我是2005年毕业,毕业到现在一共就两个工作,崖山是我的第二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做数据库研发的工作,对我的影响非常大。
第一是研发经验的积累。那时数据库行业处于快速增长时期,这帮我形成了从0到1打造完整产品和全链条工程化的经验,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成长也非常的快。
第二是产品经验的积累。在工作期间,对于数据库的产品形态基本都探索过一遍,从最开始的嵌入式数据库到通用数据库,帮助我对各个产品的优势特点形成了系统的认知。
第三个是开拓了国际化的视野。期间与全球多家知名企业、高校进行了深度合作,让我有很多机会赴海外工作,这些经验对于我打开国际化视野有着很深的影响。
无论是研发、产品还是国际化的视野,这些经验为我们后期研发国产数据库、路径探索、产品定位,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一新声CEO姚毅:您在这个公司工作了多少年?这些经历,让您对中国数据库行业形成了什么样的认识?
崖山CEO陈志标:从2005年到2019年,我一共工作了14年。14年的经历,给我带来了两个最深的体会:首先,数据库属于基础软件,是急不来的,必须长期积累,这是最大的体会。其次,如果要和Oracle竞争,走开源的道路是不行的。
我曾经尝试过很多路径,包括开源路线,但如果要做一款真正的能跟Oracle这些公司同台竞争的产品,纯粹开源是不行的,这也对后来崖山的技术路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第一新声CEO姚毅:在成立崖山之前,您就探索过开源的路径?
崖山CEO陈志标:对。我应该是属于国内最早一批对PosgreSQL内核做修改的,包括现在很多人在做的把进程模型改成线程模型、存储引擎改造、把SQL引擎和存储引擎分离等等,类似这些我们都做过。
开源数据库路线虽然加速了国产数据库的商用进程,但也存在多重风险隐患。从合规性角度看,开源协议(如GPL)的传染性可能导致商业产品被迫开源,引发知识产权纠纷;安全层面,公开源码特性使其更易成为攻击目标,银行业已出现因开源漏洞导致的数据泄露案例;供应链方面,国际开源社区潜在的"断供" 风险(如 Redis 修改许可协议)可能造成业务中断。
这些问题不是通过“外科手术”就能解决的。如果要解决,从某种意义上相当于要重新做一个,这也是崖山要坚持全自研的因素之一。
第一新声CEO姚毅:基于开源路线发展,国内国外都有尝试,有没有什么区别?
崖山CEO陈志标:国内跟国外在开源上面的玩法其实有很大的区别。开源生态的核心生命力源于社区成员的共建和生态贡献,大家共同把开源项目做得更强大,这一模式在国外形成了比较好的良性循环;而国内有些企业倾向于直接修改开源代码,脱离原有社区独立发展。这种模式既不符合开源精神,也难以持续。本质上,这也与商业环境有关。纯粹的开源商业模式在中国目前还比较难落地,导致部分企业选择“拿来主义”。
此外,我们也应看到,并不是所有场景都需要企业级数据库。很多开发者或个人用户更需要的是能够快速上手的解决方案——而这恰恰是开源能够发挥价值的地方。
第一新声CEO姚毅:2019年您加入深算院,为什么选择加入深算院而不是其他公司?
崖山CEO陈志标:在中国做数据库,纯粹的跟随是不够的。
深算院是2018年批准建立,2019年4月正式挂牌运行。当时,樊文飞院士找到我,他提出从根本上解决海量数据环境下“大企业用不好、小企业用不起”的国际性难题。这个目标,也与我一直以来想做一款在国际市场上有足够竞争力的“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数据库”的理想不谋而合。
深算院作为一个新型研发机构,其定位正是致力于基础软件的研发与关键核心技术的攻关,这为我们提供了长期、稳定且专注的研发环境。特别感谢深圳市对深算院的大力支持,在这样的平台上,能够真正沉下心来,打造出一款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据库产品。这不仅是一份工作,对我们来说,更是一份值得长期投入的事业。
第一新声CEO姚毅:樊院士当时找到您做数据库,初衷是什么?什么时候正式确定“国产数据库”产品定位的?
崖山CEO陈志标:当时深圳市成立了十大基础研究机构,深算院就是其一,专门解决数据和计算的问题。深算院的首席科学家樊文飞院士,是国际公认的在数据库理论与系统两个领域做出突破性贡献的学者之一。在樊院士的带领下,崖山从源头具备了突破技术瓶颈、领跑行业发展的核心底气。我们最初的想法并不是要去替Oracle,初衷是解决海量数据环境下,“大企业用不好、小企业用不起”的国际难题。至于产品形态,从一开始我们就明确要做数据库——这是我们核心团队过去十几年积累的核心方向。只不过早期更侧重解决大数据处理问题,类似于国外Databricks和Snowflake一样解决大数据的问题。
后来通过与行业客户(如交通、银行、能源等)的深入交流,我们意识到,当前国内更紧迫的需求是数据库的国产化替代。Oracle在多个行业的核心系统中,拥有着垄断地位,是当前我国数据库国产替代的“头号目标”。
比如,在金融业数据库国产替代进程中,主要针对的海外数据库厂商包括Oracle、Db2和MySQL等。其中,Oracle凭借其技术成熟度、完整生态和长期积累的优势,在我国金融核心系统中占据主导地位。
但由于其美国企业背景带来的潜在"断供"风险,以及可能引发的金融系统性安全问题,已成为国产替代战略的重点突破对象。而我们团队在关键内核技术、共享集群研发方面有深厚的工程实践积累,因此我们迅速调整战略,在原有技术基础上强化了“1:1核心替代”的战略定位。
在此基础上,我们也持续推动产品向“AI-Ready数据底座”演进。 通过多架构、多负载、多模态融合的能力,YashanDB不仅能实现平滑替代,更能在完成替代后,帮助企业打通私有数据、释放数据价值,为构建智能应用和业务创新提供统一、高效的数据基础,真正从“替代工具”升级为“价值引擎”。
第一新声CEO姚毅:把“1:1核心替代的国产数据库”定位为高优先级,在这背后,崖山的理念是什么?
崖山CEO陈志标:在国内做基础软件很难,必须秉持长期主义的理念,只有长期积累和厚积薄发,才能由量变到质变。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抱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去攻克它。
我们的理念始终是通过技术创新提升社会效率。数据管理的真正价值在于提升效率,在于能够沉淀各行各业一些的公共能力,使之成为可复用的基础服务,从而把开发人员从重复、复杂的数据处理中解放出来,更专注于业务创新。这也正是我们坚持打造“1:1核心替代”产品的根本原因——我们不只是为了替代,我们希望通过技术和工程能力,在理论创新后,用技术方式解决复杂性问题,按照分工将数据库做“薄”,留给真正用的人简单好用的产品。
第一新声CEO姚毅:从创办至今,崖山数据库经历了哪几个发展阶段?
崖山CEO陈志标:第一阶段属于崖山数据库的理论和经验累积阶段,包括整个团队以及整个国产数据库领域持续的理论和经验的累积。
第二阶段是三年的产品研发阶段。从2019年到2022年左右,整个深算院都处于潜心打造自研技术软件的时期, 大家都卯足了劲把这个产品啃下来了,这也是为什么崖山在对外没有任何声音的情况下,短短几年能够从0开始做一款全自研的数据库。
第三阶段是试点打磨阶段。好的数据库一定是用出来的。2022年-2024年崖山开始在深圳市重点行业和企业进行试点打磨,不断对产品进行市场化测试和验证。
第四阶段则是全面复制推广阶段。从今年开始,崖山正在全国范围内铺开,提供崖山数据库的产品与解决方案。
第一新声CEO姚毅:从早期的研发转变为崖山CEO,角色转换的背后,您面临了哪些根本性的挑战?
崖山CEO陈志标:从一名长期扎根技术研发的工程师,转变为需要统筹技术、商业与运营的管理者,对我的挑战还是非常大的。在我看来,在一家企业写代码是比较简单的,但是怎么把企业商业化运营要考虑的因素就更多了。这也意味着,我始终处在持续学习、不断进阶的过程中。
技术攻关可以集中资源实现单点突破,但运营一家公司需要系统化、多维度的处理能力,需要同时驾驭研发、市场、销售、运营、资本等不同纬度的工作,并让它们高效协同,这对创始人的综合能力提出了极高要求。依托长期积累的工程师经验,面对商业中的复杂难题,我始终坚定地以系统工程思维拆解应对——分解问题、分层处理、持续迭代,逐步攻克难题、达成目标。
第一新声CEO姚毅:三年研发、两年试点验证、2025年全面铺开……数据库是典型的长周期、高投入赛道。在资本关注点快速变化、市场短期压力下, 崖山是如何平衡“活下去”的生存需求与构建“长期技术护城河”的战略投入?
崖山CEO陈志标:一开始我们就充分认识到数据库基础软件的难度,并不是一个一蹴而就、急于求成的事情。特别感谢深圳市对基础研究的长期投入与战略布局,为深算院这类新型研发机构的研发投入和场景开放各方面提供了支撑,能够支持我们持续多年沉心把基础软件做扎实,再进行市场化投入,扎实打磨产品、快速迭代产品,也让我们后期市场化上能够快速反应。与此同时,我们也建立了敏捷的产品迭代机制和体系化服务团队,能够快速响应市场需求,及时为客户提供可靠的解决方案。
很典型的例子是,我们跟某头部证券合作,他们有三个项目提出了复杂且差异化的需求,崖山基于已建好的框架能够迅速解决不同技术能力下的需求,部分项目甚至顺滑迁移、直接可用。
第一新声CEO姚毅:一个团队有一个团队的气质。您是怎么搭建崖山团队的?崖山团队具备什么样的气质?
崖山CEO陈志标:在市场化推广时,很多朋友好奇崖山成立短短几年,为什么能从零做出100%自研的数据库产品,还能突破共享集群等塔尖技术。这背后的关键在于人,在于团队。
如果要形容崖山团队的气质,我想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在国内做基础软件很难,我们选择这条路,不仅是技术上的攻坚,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坚守。在面对重重困难的情况下,团队成员凭着使命感与责任感,默默耕耘,反复打磨系统性能与稳定性,只为缩小这一差距。我们深知人单力薄,不自量力,但依然选择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正是这份坚守,让志同道合者汇聚于“崖山之志”,打造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数据库产品。这里聚集了许多天才横溢的基础研究专家,也聚集了许多坚持板凳要坐十年冷的数据库内核工匠。大家放弃了外部优厚待遇,带着对崖山的荣誉感和主人翁感,把崖山当作真正的事业去经营。
1:1替代:从“形似”到“神似”
第一新声CEO姚毅:从99年中国第一家数据库诞生,到现在数据库行业已经有25年的历史了。您怎么看待这一段历史?
崖山CEO陈志标:中国数据库行业发展主要有几个阶段:
第一:尝试阶段。那个时候没有互联网,大家都是在尝试一些可能性,包括最早成立的一批数据库也是尝试了可行,才开始成立公司。
第二:从无到有的阶段。从99年之后,互联网已经开始发展起来了。这个时候发现开源产品更成熟,对中国的数据库是一种压力和冲击。这个时期就分化出了不同的路线,一条是自研,一条是用开源的东西优化,还有买外面的商业数据库的代码进行二次开发。
第三:自研阶段。2019年之后,因为多方面原因,中国数据库行业加速了自主研发的进程,实现从“可用”到“好用”的跨越,并开始向高端市场进军,与国际一流产品同台竞争。以崖山为代表的数据库公司,开始尝试用理论和工程结合,做一款完全自主研发的中国数据库。
第一新声CEO姚毅:为什么是2019年?
崖山CEO陈志标: 这有多方面的原因,包括大量的历史经验累积、国内外博弈的时代背景、行业创新能力、 人才队伍的成熟等,“天时、地利、人和”多方面条件成熟,形成了中国数据库自主研发的加速发展。
首先,“天时”——行业发展到了足够大的数据体量和应用规模——没有海量数据和应用场景的支撑,就很难产生对原生数据库系统的真实需求;另一方面,中美博弈在2018年后日趋明显,这也为中国基础软件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战略窗口期。与此同时,人工智能与大模型技术的兴起,对数据基础设施提出了更高要求,也为中国数据库实现“弯道超车”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崖山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结合我们在基础研究和前沿技术方面的积累优势,致力于打造“AI-Ready数据底座”,以多模态融合能力支撑未来智能应用,为中国数据库在国际竞争中赢得主动。
其次,”地利“——离不开区域创新环境和产业支持,就像深算院这样的新型研发机构也恰恰在这一阶段成立,为我们提供了技术攻坚和产品打磨所需的真实场景;
还有“人和”——整个行业的人才和工程能力逐渐成熟。经过多年发展,国内已经积累了一批能够应对复杂系统工程、真正理解数据库内核的研发人才,这也是实现全自研不可或缺的基础。
第一新声CEO姚毅:国产数据库发展史,就是一部国产替代史。目前,数据库国产替代已经步入深水区, 在这里面,一定会存在很多痛点。您认为现阶段所面临的痛点有哪些?其中最根本痛点是什么?这一系列痛点之间的“相互交织”关系是什么样的?
崖山CEO陈志标:核心能力问题、性能问题、兼容性问题等都是目前国产数据库替代面临的主要问题。
数据库的第一性原理是为客户创造价值。大家把非国产变为国产的过程中,解决了安全问题,但很难带来业务上新的价值。因为,国产替代并没有把固定投入变得最小,也没有将数据从“成本负担”转化为“创新引擎”。
国产替代,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以最低成本实现替换,但这很难实现。因为,现在国产数据库的最大的短板在于数据库内核的差距,内核的差距导致了需要用更高的成本去解决问题。
国产数据库在功能、性能、兼容性等维度的问题并非孤立存在,大部分是源于底层内核能力的不足。这种基础技术缺陷引发了综合产品力弱、运维成本高、生态建设难、用户接受度低、应用反馈不足、技术迭代慢的恶性循环。
内核缺陷导致核心能力先天不足:数据库的可用性、可靠性、一致性、扩展性等核心能力是满足金融业数据不能错、数据不能丢、服务不能停、响应不能慢等极高要求的必备条件,以上基础能力的实现深度依赖内核的底层设计,如事务引擎、存储引擎、分布式协调机制等,内核能力不足直接导致关键能力的“先天不足”。
内核架构差异造成兼容性问题:数据库语法、PL等兼容性问题本质是用户习惯与系统接口匹配度,而接口设计的底层逻辑由内核架构决定。国产数据库多以“兼容Oracle/MySQL”为目标,但内核架构与原生数据库的差异,导致兼容性“形似神不似”。
崖山所思考的,不只是“替代”,更是“超越”。我们认为,真正的国产化不应仅停留在系统更替,而要通过内核能力的根本性提升,在平滑替代的基础上,进一步释放数据的潜能,支撑企业在AI时代实现业务创新与智能化转型。
第一新声CEO姚毅:内核差距的背后,是顶尖的“内核人才”不足?还是什么原因?
崖山CEO陈志标:内核人才已经不是最关键的问题了,目前最缺的是能够把人才、理论和关键技术有机整合,并最终转化为可规模化、可复制产品的工程化能力。
数据库软件包括三个部分,基础理论、核心技术和工程能力。工程能力的差距,直接导致了国产数据库与Oracle等国际产品的本质区别。Oracle代表的是一种高度产品化的能力:一套架构、一套代码,能够通过光盘的方式无限复制,保持一致的体验与可靠性。如果走“作坊式”或“项目制”的方式,是难以形成真正通用、标准化的产品。
这并不是说我们的技术人才落后,而是在系统性、架构级的工程实践上仍有距离。真正的工程能力,意味着极高的自动化水平、严格的质量体系、可持续的架构演进和生态工具的完整配套——而这些,恰恰是中国数据库能否从“可用”走向“好用”、从试点走向规模化的关键。
第一新声CEO姚毅:内核是数据库的心脏。内核能力不足,也是圈内人都看到的问题,之前主要是怎么解决的?Oracle 的内核关键难点在于RAC架构,崖山的YAC架构为什么具备平替Oracle RAC架构的能力?
崖山CEO陈志标:之前,很多国产数据库采用的是“堆硬件”和“分布式”策略,来解决内核能力不足导致的系列问题,这两种策略,存在明显的效能瓶颈和成本问题。
通过升级服务器硬件短期可提升性能,但内核若无法高效利用硬件,只会造成资源浪费,存在资源利用率低下的缺陷,其投入产出比仅为Oracle等国际产品的1/3-1/5;
分布式架构的核心价值是通过分片扩展解决单节点容量与算力上限,但前提是单节点具备高效的本地处理能力。若内核薄弱,分布式反而会放大问题。所以分布式架构虽扩展了算力边界,却带来通信开销激增、一致性维护成本高昂(硬件投入需翻倍)等新问题。
这两种策略本质上都是对内核能力不足的妥协方案,不仅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单机执行效率低下、优化器能力薄弱等核心短板,反而推高了TCO,导致在金融核心系统替代中难以形成可持续的竞争优势。
Oracle RAC 架构好用,第一是它大大降低了上层用户的负担,第二是它是一个集大成者,对数据库内核的各项功能实现百分百掌控。
崖山为什么能替代 RAC,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在整个架构和底层设计之初就把做共享集群的内容考虑进去了。虽然我们并不是第一版就发布共享集群功能,但在事务处理、缓存协同、数据块一致性、分布式锁机制等内核最基础的设计中,就已具备支撑共享集群的基因。
正因如此,YashanDB才能在第一个单机版本发布后,仅用一年时间就推出成熟可用的共享集群版本——这不是简单的功能叠加,而是架构原生能力的自然延展。
第一新声CEO姚毅:崖山提出“1:1替代”Oracle,能具体讲讲这个概念吗?
崖山CEO陈志标:崖山提出的“1:1替代”Oracle,并不只是语法或功能层面的兼容,更追求的是“形神兼备”的真正替代。
所谓“形似”,是大多数国产数据库已经在做的事,比如兼容 Oracle 的 SQL 语法、PL/SQL等,让迁移看起来很快——可能一两天就能完成代码转换。但真正难的是“神似”,即在同样的硬件和业务压力下,实现与 Oracle 同等水平的可运维性、对等甚至更好的性能、可用可靠性。
如果只是靠堆硬件或大量人工调优勉强实现各方面“打平”、“并跑”,一旦进入真实生产系统,只要业务稍有变动,就可能需要重新调优,背后依赖的是高昂的技术人力投入,“形似”的本质是“用资源换能力”,并不是真正的平替。
而崖山的“1:1平替”,是从架构设计阶段就坚定走向“神似”:
l 性能与可用性对齐:性能上,不依赖超额资源,甚至在国产硬件基础上,通过软件优化弥补硬件差距,实现在同等资源条件下对Oracle的超越;在高可用设计上,完全对标Oracle,达到与国际标杆相当的高可用;
l 运维体验一致:高度还原Oracle的运维习惯和工具链,原有Oracle DBA几乎无需重新学习,一两周即可上手,极大降低人才迁移成本;
l 真正的成本革命:不把问题抛给用户通过“堆人堆机器”来解决,而是通过内核能力真正降低TCO(总拥有成本)。用户不再需要为“兼容不好、性能不稳、运维复杂”付出隐形成本。
这才是“1:1 替代”的核心——它不是简单的功能复制,而是从架构、内核到体验的系统性重构。
第一新声CEO姚毅:崖山科技有很多优势,比如共享集群“塔尖技术”瓶颈的突破、资源受限计算理论“让数据变小”等等,在这些里面,您认为崖山最核心的产品优势是什么?
崖山CEO陈志标:崖山产品最核心的优势在于打造了一个多架构、多负载、多模态融合数据库,真正用一个数据库解决多类问题,而不仅仅是在单点技术上的突破。
多架构融合在于一套架构支持多种部署模式(集中式、分布式、共享集群),实现资源池化与弹性伸缩,简化运维,降低TCO(总拥有成本)。
多负载融合是指一套引擎同时高效处理OLTP(事务)和OLAP(分析)、AI负载,消除数据壁垒,实现业务闭环与实时智能分析。
多模态融合则是指一个数据库支持多种数据模型(关系型、JSON、时序、图等),统一访问接口,极大简化应用架构,提升开发效率。归根结底在于最终实现跟国外并跑完全一样、性能可用可靠、运维成本相同的核心价值。
第一新声CEO姚毅:崖山是如何破解Oracle和Db2建立的庞大生态与用户习惯的壁垒?在生态方面有些什么样的差异化策略?
崖山CEO陈志标:国产数据库与 Oracle 相比,生态建设仍存在显著差距,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Oracle拥有成熟的工具链(如AWR、RMAN)和丰富的第三方支持,而国产数据库的配套工具尚不完善,导致运维复杂度增加。其次,Oracle 的 PL/SQL、存储过程等高级特性已被金融行业广泛依赖,而国产数据库虽在语法兼容上有所突破,但在实际业务迁移中仍面临存储过程改写、数据类型适配等问题。
崖山生态策略的核心,并非从零开始建设一个新生态,而是高效地继承Oracle/Db2的成熟生态。我们的优势在于通过1:1替代方案,让用户现有的知识、工具和经验能够很快低成本的迁移到崖山生态上面来,他的性能和可用性也是一致的。这对于当前因技术路线纷杂而倍感焦虑的DBA群体来说,无疑是一个稳定而可靠的选择。
从“可用”到“好用”,解决根本问题
第一新声CEO姚毅:根据第一新声智库-2025年Q2季度跟踪研究发现,2025年上半年国产数据库从160多家锐减到100家左右。在这个背后,您认为这代表了什么样的信号?您觉得未来中国数据库企业生存的分水岭是什么?谁会留在牌桌上?
崖山CEO陈志标: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这代表着行业需求和资源分配从原来的无序变得有序化。
这种“锐减”实质上是行业的一次健康回归,各方开始回归其最擅长的生态位——应用厂商聚焦应用创新、服务厂商聚焦提升服务质量、数据库厂商聚焦内核能力,社会按照更合理的方式进行资源分配和产生价值。
至于“谁最终能留在牌桌上”,我认为整个数据库生态的所有参与者其实都仍在牌桌上。数据库是一个大生态,单纯数量从160多家减到100家并不代表他们不在牌桌上,而是大家经过更科学合理的分工,围绕数据库进行更细化的生存能力建设。而对于数据库供应商,则应该将数据库作为公司主业和长期战略,聚焦自身研发能力、核心产品和服务能力,成为更专业的数据库产品提供者。
第一新声CEO姚毅:现在AI成为了国内各个行业的一个重要发展趋势,崖山在 AI 方面会有哪些布局?
崖山CEO陈志标:大模型它本质是提供逻辑推理能力和智能化能力,数据库提供海量的数据和分析,二者的重要性一致但分工不同。
数据库作为底层支撑,负责为上层应用提供高质量、实时的数据,若没有可靠的数据基础,大模型容易出 现幻觉、实时性不足等问题。
崖山科技的核心战略是聚焦于“不变”的要素——企业的知识本身,而非追逐多变的表层应用。通过将企业内部分散的数据整合打通,使其从信息升华为结构化、可用的知识。通过多模态融合的数据库架构,我们为上层 AI 应用提供稳定、高效的数据基础设施。无论未来的智能体如何演进,底层的数据能力始终是关键基石,而这也正是崖山发力的重心。
第一新声CEO姚毅:在整个数据库历史中,Oracle无疑是一家伟大的公司。如果崖山未来成为一家伟大的数据库公司,您觉得还需要具备什么样的特质?
崖山CEO陈志标:无论是崖山,还是其他数据库公司,要想变成一个伟大的数据库公司,最重要的是解决数据库行业长期以来存在的根本问题,Oracle之所以成为全球模仿和对标的一个目标,就在于它解决了全球数据库的很多基础性的问题。
正如Oracle最初的成功,在当时未必是技术最先进,但一定是市场最敏捷、最懂客户的。崖山也正在走一条务实的长线道路:用长期的心态,解决真问题,甚至替客户想到他们没想到的东西。
君子务本,本立则道生。相比替代本身,我们必须解决中国数据库的根本问题,只有这样,才能从“可用”走向“好用”,真正成为中国需要的、伟大的软件公司。

